沐玛

【红茶会】应召男友(12)

*本章主金钱

*前章请走:【红茶会】应召男友(1~11)


    “王耀,自欺欺人的戏码,你演够了吗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黑暗里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。

    “嘴硬。别人只看到了你的未雨绸缪,只有你心里清楚,你不过是怕雨天站在檐下发呆,没人来送伞,也没人陪你淋雨——人们迎来送往,热闹非凡,你无处可去,只好说你也不稀罕。”

    “闭嘴......”王耀低吼,却有些底气不足。

    “你说你热爱流浪,只是因为天地之大,没有让你驻足的地方;你说你喜欢风雪,是因为你知道你这种人,根本不配拥有太阳。你骗你自己说你的心早死了,其实你只是害怕那种无法控制的悸动,理智的人会选择远离赌博,毕竟上了赌桌的人,不输到倾家荡产,没人想先走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赌博。”

    “你心里也知道吧。”那张脸突兀地凑近,没有皮肤,没有眼睛,l一具阴森的白骨,本应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两个黑洞,深不见底。

    “亚瑟柯克兰,不可能属于你。”

 

    王耀不知道是被什么从梦中唤醒的,是冷汗,是头痛,还是日光。他伸长四肢,直挺挺地躺在床上,吊灯上挂了颗小玻璃球,随着风微微晃荡。

    透支过度的身体仍旧酸痛不已,嗓子迫切需要水的浸润。好在尽管脑袋迷糊,至少能想起来自己姓甚名谁——眼下他正完好无缺地躺在弗朗西斯家里,睡衣齐整,尽管大了几码,但尚能接受。

    天色微曦,阳光懒洋洋地穿过窗帘,为整个卧室晕染出朦胧而温暖的瑰色。

    不同于王耀家的简约清冷,法国人热衷于在各个角落摆满贵重或廉价的小玩意,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毯子,懒人沙发和抱枕四处乱扔,书和pad倒扣在地上。好在尽管混乱,干净倒也干净,没有披萨盒子可乐罐这种让王耀忍无可忍的东西。

   风吹动窗帘,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红酒味——或许我也可以买几只懒人沙发丢在地上,王耀漫无边际地想,扔掉手机,窝着看书,咖啡放在脚边,再烤点小饼干,放着轻音乐,在午后的暖阳里懒成一个废物。

    哦对了,最好再养只猫,环在肩膀上,一起昏昏沉沉地睡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再闭眼睛我就把你连人带床丢到外面。”弗朗西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脑袋上戴了顶厨师帽,左手拿着打蛋器右手拎着花头,没好气地站在床边俯视着王耀。“哥哥站在门口十五分钟了,您这是铁了心无视我啊王小爷?”

    “左边让让,挡到光了—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?”

    “你第三次对着那该死的吊灯大声叹气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直在看我?”

    “嗯哼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没叹气。”

    “你叹了。”

    王耀眯起眼睛,判断法国人的怒气值达到多少,他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弥补或挽救。弗朗西斯可能是来了每个月都有的那么几天,怨念横生的脸,和他的装修品味一样提前步入中老年。

    不妙不妙啊,今天他真有可能揍我的——王耀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三秒,确认了这个结论。

    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,但为了不惹怒这唯一一个肯在半夜三更收留他的朋友,王小爷决定能屈能伸,战略性认个怂。“那啥,谢谢你的睡衣,以及谢谢你把我扛到卧室,大恩大德无以为报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就不打算报了是吗?”弗朗西斯挑挑眉,“以身相许了解一下?”

    “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以身相许的。”王耀挠挠头,今天这家伙雌性激素吃多了吗,怎么这么难搞?“不然帽子给我,你来躺着,我去厨房?你要吃什么,叉烧酥,还是虾饺皇?”

    弗朗西斯颇有些意外。 “这你也能做出来?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能,但我能点外卖。”王耀挣扎着坐起来冲他点点头,目光清澈而真诚。

    现在轮到法国人思考究竟是谁吃错药了。

    “你还是好好休息吧。睡衣不是我的,哥哥也没好心抱你进卧室——咱俩的交情仅限于不让你死在我家门口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你?”

    五雷轰顶,王耀瞬间清醒了,脸色有点白:“布、布拉金斯基?”

    弗朗西斯抿抿唇,嘲讽加同情加怜悯的目光,仿佛在看一个试图逃离精神病院的患者。“要真是他,咱俩都看不见今天的太阳了。”

    王耀皱起眉,刻意跳过某个呼之欲出的答案,咬着指甲思索。弗朗西斯最见不得他这副逃避现实的德行,也不废话,伸手掏出一包圆乎乎油汪汪的东西往他怀里一摔:“那家伙说这东西包治百病,我刚进屋的时候你脑门上顶了一个正睡的香,哥哥拍了照片,要不要欣赏一下?”

    王耀凝噎,汉堡捏变了形,紧咬的牙关里蹦出一个一个音节。

    “阿、尔、弗、雷、德!”

    “小耀小耀你叫Hero?”

    美国青年笑嘻嘻跑进来,似乎在门外等了很久了,王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阿尔眨了眨眼睛,脸上还挂着在厨房搞破坏的痕迹,红红青青,逆着光看不清是抹上去的奶油还是被弗朗西斯揍得淤青——王耀尤其怀疑后者,毕竟吃多了雌性激素的法国人今天是超级赛亚西斯。

    然而他的笑容依旧是明亮的,纯粹的,飞扬的。眼睛眯成一道缝,金色的头发比阳光还灿烂,呼吸起伏,仿佛湛蓝晴空下的麦浪。

    王耀张了张嘴,想说的话忽然忘得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这样的男孩太耀眼,让人移不开视线,想张开双臂结结实实拥进怀里,像抱住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太阳,却又不敢抱得太用力,怕被炽热的光芒灼伤。

    说真的,王耀很羡慕阿尔弗雷德,他没有那些黑暗肮脏的心事,光明磊落,坦坦荡荡,拥有无尽的爱与被爱的力量。在感情里,美国青年不必小心翼翼,不必昧心讨好,喜欢与讨厌杀伐决断,泾渭分明。他是如此的鲜活、饱满,淋漓尽致,有足够的自信和安全感,就算头破血流也能快速自我治愈。

    对他而言,爱不是奢侈品,他可以认真而坦率地说出这个字眼,毫不犹豫地奉献出全部,正如同相信王子和公主最终会有幸福美满的结局——和弗朗西斯不同,法国人的甜言蜜语总带了点油嘴滑舌的味道,大浪淘沙里难以挑出一点点真心,就算有,也难以看清。

    而阿尔弗雷德的喜欢,是兴高采烈地捧出浩瀚星辰,看似简单,却是全世界的千金不换——王耀有些苦涩地想,多好的孩子啊,可我不配。

    我配不上你啊,阿尔弗雷德。

    你应该喜欢上和你一样耀眼的人,而不是我,一个花光了所有气力也挣不出泥淖的、烂到不能再烂的混蛋。我立足的空间,是你永远都无法理解的领域,你不应该知道,也不可以知道。

    所以,你别对我笑了,我受不了这样纯粹的笑容被失望所取代,逐渐凋零,甚至于,变成嘲讽和怨恨。我面对所有人都能做到泰然自若,却唯独不敢对你坦白。如果纸终究包不住火,那一天到来的时候,至少让我装作,从没为你心痛过。

    王耀把脸别了过去,可床的另一边是弗朗西斯天怒人怨的脸,看着实在肾疼。重重叹了口气,索性用力一提被子,将自己从到脚捂了个结实。

    耳边犹传来阿尔弗雷德欣喜若狂的声音:“刚才小耀说要做什么好吃的?hero也要吃!”

    “没有!滚!收拾厨房去!”

 

    折腾了一个早晨,早点仍然是羊角面包配咖啡。阿尔弗雷德对着几乎倒空的糖罐子瞠目结舌,难得思考起同是甜食党,为什么王耀的身材就这么好等一系列无解的问题。

    王耀面无表情,眼疾手快从弗朗西斯盘子里顺走最后一盒果酱。

    “比不了,蚂蚁也愿意吃甜的,你看腰那么细。”

    阿尔弗雷德更惊讶了:“王耀你居然会开玩笑!”

     “……你对小爷我有什么误会?”

    王耀淡淡吐槽,回头却见弗朗西斯更为夸张的惊吓脸:“天哪,小耀你烧傻了?糊涂了?灵魂互换了?走错片场了?还是……进到平行世界了?”

    生怕表达的不够,法国人伸头冲阿尔做了个鬼脸:“哥哥发誓,他今天早上说的话比去年一年加起来的还多。”

    王耀啜着咖啡,扬了扬下巴。“门在那边,自己滚。”

    “小耀小耀小耀,难得心情好,要不要一起出去玩?”阿尔艰难地咽下班尼迪克蛋,扑闪着一双海蓝的眼睛:“学校旁边的公园有个什么文化交流节,hero受邀去表演,送了两张票,一起去嘛!”

    右眼皮跳了跳,王耀头也不抬。“不去。”

    “去嘛!”阿尔眼泪都快挤出来了。“hero求你啦!”

    “理由?”

    “因为hero喜欢你,想唱歌给你听呀!”

    猝不及防一记直球,王耀一口咖啡喷了出来,手忙脚乱找纸巾。弗朗西斯也不吃了,双手交叉着垫在嘴唇下,无视小黑猫唰唰扔过来的眼刀,一脸幸灾乐祸。

    阿尔弗雷德嘟着嘴巴,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,自言自语:“前两次太扯了,一次我醉了一次你醉了,话都说不清楚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我现在没醉,能说吗?”王耀有点无奈。

    阿尔抬起头,阳光在他脸上跳跃,湛蓝的眼睛里波光粼粼。

    王耀的心脏微微一动,下意识转过脸,可美国青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实在太漂亮,势在必得的骄傲,笑一笑,就像远方吹起的号角。

    “不,现在还不行,hero发过誓,要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!”

    “呃,夜晚什么的,你已经给过我了……”

    阿尔愣了好一会,终于明白过来王耀在说什么,眼睛瞬间睁得老大,脖子到耳根迅速蔓延起一片绯红。他本来皮肤偏白,红晕就显得更加暧昧:“啊,啊不是,那个,那个酒吧那晚上,啊……”

    王耀只是随口一说,没想到阿尔的反应如此之大,他回过神来,脸上顿时也烧透了红。

    “啊啊啊别提酒吧!我喝醉了!都喝醉了!忘了忘了!”

    “嗯,忘了!hero也不记得了!”

    弗朗西斯咬着吸管,看着左边,又看看右边。此刻餐桌上抱头打滚的两个人,还是他认识的王耀和阿尔弗雷德吗?

    或许这里真的是平行世界吧?弗朗西斯叹了口气,那该多好啊。

 

    “你叫他来的?”王耀丝毫没打算掩饰嫌弃,抬腿踢向弗朗西斯的屁股。“你带过来的人,你处理掉。”

    “天大的冤枉。”法国人也不躲,白眼一翻嫌弃回去:“自己照镜子瞧瞧,说着不想出门还磨磨蹭蹭穿衣服的人是谁啊?这给你能的,穿哥哥的衣服踢哥哥的屁股?还有王小爷您能不能做做表情管理,笑得见牙不见眼的,也不怕脸抽筋。”

    “我在笑吗?”王耀怔了怔,拍了拍脸,有点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“拍轻了,哥哥帮你。”弗朗西斯看着他好笑,作势上手,被王耀一巴掌挥开。“小爷我手机没电了,开不开机,扔你这充电了啊。”

    法国人这次是真惊讶了:“厉害了,手机都不带?这要是有人找你,哥哥可负不起责任哦?”

    “只要不是亚瑟柯克兰,接不接都没关系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是他呢?”弗朗西斯试探着问道,盯着男孩的脸。

     王耀垂下眸子,睫毛微微颤抖着。

    “如果柯克兰先生打过来,请告诉他我和男朋友出去玩了。顺便帮我辞个职……算了,辞职信还是送到他办公桌上吧,他读辞职信的表情我都能想到。”

    说着说着,王耀突然很想笑。是啊,他看过亚瑟许多别人看不到的表情,运筹帷幄的,恼羞成怒的,醉酒失态的,以及......情动难抑的。

    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英国人呼吸的热度,湿吻带着酒香,唇齿相交间轻易挑起欲望。他的舌头和手指灵活得不可思议,水雾弥漫的眼眸里藏着山与海的距离,看不透,却让人甘心溺毙。仿佛最利的毒箭,未见血,已封喉。

    就在昨夜,他还闭着眼睛,虔诚地吻着男人的脖颈,一寸一寸。耳边是柯克兰压抑,性感的闷哼,心脏激烈地鼓动着,砰砰,砰砰。王耀曲起手指,想象着把这具身体剖开——好想知道,在亚瑟柯克兰的胸膛里,是否真的如同大家所说,住着一个纯黑的恶魔?

    弗朗西斯抿着唇,不说话。他忽然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,亚蒂要是知道王耀的“男朋友”是阿尔弗雷德,脸上的表情定会相当精彩。王耀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,瞪起眼睛,示威地挥了挥拳头:

    “不许说多余的话!”

    弗朗西斯摊了摊手。刚张嘴,就听见阿尔弗雷德站在院子里喊:“Hero等不及啦!”

    王耀戴上墨镜,倚在门框上向外看。阿尔弗雷德正沿着四四方方的石砖跃来跳去,他背着大大的登山包,一边跳一边笑,没心没肺像个孩子。

    遮阳帽挡住了阳光,在他年轻倔强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,显得鼻梁更高挺,眉眼更立体。察觉到了王耀的目光,美国青年回过头,笑出一口白牙,怎么看怎么傻。

    弗朗西斯推开窗大吼:“你丫的敢把哥哥的花踩坏了!”

    阿尔弗雷德不甘示弱地顶回来:“是风吹坏的!不关hero的事!”

    风吹过静谧的街道,梧桐树沙沙作响,几片金色叶子打着旋飘落下来。不知不觉间,秋已过半,弗朗西斯换上了绒布家居服,王耀也穿上了稍厚的风衣,只有阿尔弗雷德感觉不到寒意,依然是短裤短袖。

    王耀皱着眉,打量着打量着视线就忍不住向下转,弗朗西斯撇了撇嘴,大声嘲笑。

    “看什么看,你不知道他的尺寸?”

    王耀怒目而视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“或者你想再量一次?”弗朗西斯飞快瞄了一眼,“哥哥打赌,你敢提,那傻小子就敢硬。啧,所以说哥哥我最讨厌狗男男了。”

    王耀抱住脑袋。“别说了,求你了,别说了……”

 

    会场离弗朗西斯家不远,半个小时的车程,步行可以抄近路,过去不过五十分钟。阿尔弗雷德试图向弗朗西斯借辆自行车载王耀一路,法国人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后者的脸色,虽然这画面太美他很想看,但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让他机智地拒绝了美国青年的提议。

    王耀同样拒绝坐计程车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自从酒吧一晚,他就有些抵触和阿尔弗雷德共同处在狭小的空间里,即使有第三个人也不行。美国青年的热情向来不知收敛,张狂地弥漫开,咄咄逼人又无孔不入,令他心神不定——王耀一向厌恶不受控制的感觉,心慌意乱和心猿意马会让他恐慌。

    王耀出门的时候依旧紧锁着眉头。他终于意识到,这就是亚瑟和阿尔最大的区别——前者的危险气息让他迷恋沉醉,即使飞蛾赴火,也想要彻底放纵追随一回;而阿尔即使无意识地掩饰着,王耀也尽可能地装作视而不见,他强大的侵略气场却是与生俱来,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他身上有多么可怕的潜质。

    一个未来可期的孩子。

    说实话,王耀确实暗暗思考过阿尔能不能成为另一个亚瑟,征服的欲望,领导的气质,他们之间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。然而下一秒,他又摇了摇头。不可能的,阿尔弗雷德不过是个孩子,他留在吉他、汉堡和橄榄球的世界里就好了,只要他眼睛里的东西还在,他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亚瑟柯克兰。

    “弗朗西斯居然不借hero自行车!明明他自己也不骑!留着被偷走好了!”阿尔弗雷德怒气冲冲,偷偷看了东方人一眼,又柔软了下来。“不好意思啊小耀,还要连累你和我一起走。”

    “这挺漂亮的。”王耀不在意,悠闲地看风景。昨夜被鬼迷了心窍,加之前半夜瓢泼大雨下个没完,他只顾一脚水一脚泥的乱跑,没想到弗朗西斯的行宫竟在如此偏远的城市外围。

    寸土寸金的城市里,这片相对空旷的别墅区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。花墙和爬藤围成一块块齐整的院落,鸟儿停在邮筒上,无云晴空下,淡淡的香气驱散了都市里拥挤的不安。不知不觉间王耀的嘴角挂了抹浅笑,目光一路流连而去,定格在一架小小的秋千上。

    阿尔弗雷德也看见了秋千,却不知道王耀为何如此欣喜。他还没来得及问,王耀快步走了过去,昨夜的暴雨把座板冲得干干净净,王耀也不管有没有积水,转身落座,脚尖在地上用力一点。

    颊畔的轻风骤然急切了起来,刘海遮住了眉眼,王耀不得不眯起眼睛。

    随着一次次蹬地,蔚蓝天空扑面而来,阳光像是迎接他一般灿烂非常,大地飞快逼近又飞快远离,几近危险的角度,血冲到脑海里,失重的快感快速重叠、累加,上上下下,却既到不了尽头,也永远到不了顶点。

    但那又怎么样呢?

    这单纯的喜悦太久违,王耀在心底生出一丝唏嘘,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的世界变得这么小,小到容不下一架秋千,也容不下一架秋千所能带来的,简单的快乐。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,王耀有些自嘲地想,俗到不能再俗,却偏偏奢望昂贵的幸福。

    王耀飞得太高了,阿尔弗雷德心惊胆战地看着,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座板上。秋千晃了晃,发出痛苦的吱呀声。阿尔尝试着蹬了几下,秋千摇晃得更厉害了,吓得他赶紧跳下来。

    “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……”美国青年懊丧地扶住支架,生怕它突然翻过来。

    “谁的童年没有个秋千啊,两根绳子一块木板,绑在大榕树上……”王耀感慨着,“唔,不仅有秋千,还有个老是霸占着秋千不让别的小朋友玩的死胖子,说好了一包薯条玩十分钟,结果不到五分钟就让人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一想,我好像就是你嘴里的死胖子……”阿尔弗雷德小声嘟哝,“为了这个hero没少挨混蛋亚瑟的揍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王耀荡到了最高点,呼喊遥远,风声里难以分辨。

    “小耀下来吧!”阿尔挠了挠头,有意无意把话题岔开。“hero还要过去彩排呢!”

   “要去你自己去!”

    王耀鼓起脸,嘴上嫌弃,还是乖乖地溜了下来。大大的包随手丢在一旁,阿尔弗雷德躺在草地上,笑嘻嘻地看他。两条长腿舒展着,身体后仰,曲起的手肘撑起身体大部分的重量。

    王耀走到他身边,轻踢一脚。“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Hero起不来啦,”阿尔眨眨眼睛。“要小耀拉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男孩犹豫了一下,慢慢伸出手,却被阿尔捉住手腕,奋力一带,王耀惊呼一声,世界翻转,直直跌进一个阳光气味的怀里。

    “放我起来……”肌肤相碰的瞬间,王耀不自然红了脸,推着阿尔想要爬起来。

    阿尔不说话,紧紧抓着小黑猫的手,王耀的手冰凉柔软,仿佛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。美国青年眼眶一酸,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,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,只觉得轻轻柔柔的,带着点湿润的凉意,像春雨浸湿第一片鲜嫩的叶子,像秋风吹过屋檐下单薄的风铃。他小心翼翼地把人圈住,分享他身体的温度,低头轻轻吻了吻男孩的额发,像是捧着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宝。

    “小耀啊小耀,你为什么不肯接受hero呢……”阿尔胡乱地蹭着,茫然地呢喃着。钝斧把心脏生生劈成两半,一汪心血被瓣膜裹覆住,鲜活地跳跃着,热烈地疼痛着,柔软得无以复加。

    “做朋友不好吗,像弗朗西斯那样……”

    王耀挣扎了几下,还是闭上眼睛,将脸埋在阿尔的胸膛里——他骗不了自己,如果可以,谁不想要天空,谁不想要太阳?只是他太清楚自己的斤两,不属于他的东西,现在有多心动,以后就有多心痛。

    “做不到啊!Hero做不到啊!”阿尔有点哽咽,他不知如何开口,一见钟情的人,该怎么做朋友?哪怕再多看几眼,还是想拥有。他只能使劲摇着头,将王耀狠狠拥进怀里,风很凉,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的小男孩吹走。

    阿尔贪婪地呼吸着,淡淡的檀香,很安静,也很疏远。这个孤单的、眉宇间总有着淡淡忧郁的人啊,小脑瓜里究竟在想点什么?王耀不肯说,努力装成一个安静普通的学生,可总不见他坦率地笑过。

    “求而不得的时候,总会想的过分美好。”王耀低声说,像是试图说服阿尔,又像是说给自己听。

    “你喜欢的不是真的‘王耀’,只是一个想象中十全十美的存在罢了。其实.....那个混蛋阴沉,自私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,除了自己谁都不爱。他真正的样子,你不会想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再说。”阿尔轻轻吻着男孩的鬓角,“Hero本来就一无所有,如果拼一次能得到全世界,这买卖不算亏。”

    “不亏吗?”

    王耀突然想起了什么,一骨碌爬起身,捧起阿尔弗雷德的脸,深深地凝视。“我问你,雨天忘带了伞,只能站在屋檐下,无处可去的感觉,你怕吗?”

    “怎么会无处可去呢?”美国青年抹了把眼睛,咧开嘴傻傻地笑了,“你在的地方,就是hero的方向。”

    “——雨再大,我陪你。”

 

    夜晚很快降临。

    王耀分到了一把小小的荧光棒,圈在手腕上,一闪一闪的光芒,像野花,又像仲夏夜飞舞的流萤。露天会场里排满了塑料椅子,志愿者们跑来跑去,忙着发纪念品,疏散人群,几个和阿尔弗雷德装扮相似的大男孩爬上爬下调理音响设备。

    会场周围支着大大小小的简易帐篷,一串串小国旗挂在挡雨棚上,夜风吹过,远远送来食物的香味。土耳其的披萨印度的炖饭,各国美食五花八门,王耀留心看了一眼,居然还有煎饼果子。

    简单的绿豆面薄饼裹着甜面酱,摊了薄薄一层鸡蛋,撒上香葱末和馃篦儿,金黄色泽令人垂涎欲滴。

    王耀默默看着,不知不觉翘起嘴角。

    真好。

    终于找到了这样的人,能将他从虚无的镜子中拉出来,从容地披上一身烟火。真真实实的归属太幸福,像飞了太久的孤鸟终于落地,竟然有些不敢相信。毕竟在今天之前,这还是他的可望不可及。

    而一切的开端,不过是一句“我陪你”。

    奇怪,明明他依然一无所有,为什么却又像拥有了全世界呢。或许,这就是所谓的“安全感”吧——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,不必呆在寒冷的冰窟里,声嘶力竭,只能撞出层层回响,哭笑悲喜,都要带上面具。

    可是,可是这安定的心情,又能持续多久呢?

    抓不到的,留不住的,这稍纵即逝的幸福,总是在胆战心惊配不上生命中的美好,时时刻刻恐惧着失去。当求而不得成为习惯,坚信被抛弃才是唯一的宿命,瘦弱的男孩咬紧嘴唇,王耀,我该拿你怎么办?

    这样糟糕的自己,这样可悲的自己,或许离开这个世界才能拥抱永恒的自己,居然,也会有人愿意陪他淋雨。王耀对着夜空张开双手,傻乎乎地转了个圈,仿佛拥抱从天而降的天使,悄声许愿。

    在这个树影婆娑的晚上,祝福和叹息,一并散在风里。

 

    太吵了,真的太吵了,吵的脑袋疼。阿尔弗雷德,这个有着阳光颜色头发的大男孩,只要他愿意,他能让所有人为其疯狂。

    王耀坐在第一排,耳边是迷妹山呼海啸的尖叫,荧光棒汇成海洋,点亮不朽的夜光。他不得不把身体缩小再缩小,努力降低存在感,射灯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晃着他的眼睛,王耀一边躲一边遮,气急败坏,却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阿尔摊了摊手,一脸无辜。海蓝的眼睛弯弯地眯起来,温柔肆意流淌。他捉着话筒站了起来,压了压手,狂热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下面这首歌,我想送给一个朋友。”

    美国青年羞涩地笑了笑,聚光灯照在他的脸上,英俊得让人怦然心动。他清清嗓子,走到舞台边缘,直直看向王耀,耳根发红。“我想你不愿意暴露姓名,但hero很高兴你今天能坐在下面,听我唱歌。Hero想说的话都在歌里面,希望......你从今天开始,能开心一些,不要再把我拒绝在你的世界之外了。”

    阿尔弗雷德的话在人群中瞬间引起轩然大波。姑娘们窃窃私语着,有的失望,有的兴奋,但更多的是好奇,不知道哪个女孩儿这么幸运。

    王耀鼻尖发酸,抬起头,隔着灯光与喧嚣同美国青年对视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周围的一切都淡去了,消失了,阿尔捂着胸口,心脏跳动的声音穿过麦克风,竟是从未有过的热烈。泪光朦胧中,王耀清晰地看见他的大男孩嘴唇一开一合,无言地诉说。

   “小耀,我喜欢你。我最喜欢你。”

   大脑轰地一声,血液直冲到顶,王耀颤抖着,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,情绪奔涌而出,无法控制。他自己也搞不清,是委屈呢,还是欣喜?他突然想起了童年时代,小小的王耀从来不怕拳头和嘲笑,任何不公平的待遇他都嗤之以鼻横眉冷对,当他以为再没有什么可以将他打败,却为一句“你受苦了”泪如雨下。

   黑暗里蜷缩得太久了,自以为冻结的心脏已经适应了寒冷,却忘了它也更容易受伤。王耀深深吸了口气,他深深渴望的“理解”和“陪伴”,终于在亚瑟柯克兰之后,一个更加温柔的人,用另一种方式给了他。北风虽然强硬,但谁又不喜欢太阳——虽然一切建立在谎言之上,虽然王耀也不知道这段欺骗的感情能维持多久,但至少这一刻,他真的,很幸福。

   全宇宙的星星都落在阿尔弗雷德的金发上,熠熠生辉。青年笑了笑,闭上眼睛轻轻歌唱。

  “But if you wanna cry, cry on my shoulder

    (当你想要哭泣的时候,请把泪落在我的肩膀)

     If you needsomeone who cares for you

    (若你需要有人在意你的感受)

     If you'refeeling sad your heart gets colder

    (若你感觉悲伤孤独,心脏被严寒冰封)

     Yes I show youwhat real love can do

    (我会让你看到,真爱的力量)

     What real love can do.”

    (真爱的力量)

 

    在光和影的海洋里,借着欢呼和伴奏的掩护,王耀把脸掩进掌心中,深深呼吸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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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tbc)

   

 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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